这是一尊高逾
3
英尺的不锈钢兔子雕塑。它的线条简洁而冰冷，没有表情，脸上只反映出观看者的面容，然而兔子的圆润形态又带给它几分卡通色彩。银色不锈钢材质有种未来感，但左手又拿着一只鲜嫩的胡萝卜试图塞入口中。
5
月
15
日，Jeff
Koons
作于
1986
年的这座雕塑作品《兔子》（Rabbit）在佳士得纽约的战后及当代艺术晚间拍卖中拍出
9110
万美元的价格，远高于此前预估的
5000
至
7000
万美元，刷新了由
David
Hockney
画作《艺术家肖像（泳池与两个人像）》（
Portrait
of
an
Artist
(Pool
with
Two
Figures)）去年
11
月创造的
9030
万美元记录。此前，Jeff
Koons
作品中拍卖价最高的是
2013
年同样在佳士得拍出的《气球狗（Balloon
Dog）》，当时以
5840
万美元成交。
《兔子》共有三个版本和一个艺术家试版（Artist
Proof）。当晚拍出的这件来自
2017
年离世的康泰纳仕集团掌门人
S.I.
Newhouse
Jr.的个人收藏，自
1988
年便未曾公开展出。共有四位竞拍者参与，最终由美国财政部长
Steven
Mnuchin
的父亲、艺术代理人
Bob
Mnuchin
为其客户拍得。
另两个版本一个现藏于洛杉矶布洛德基金会（Broad
Foundation），而另一个属于藏家
Stefan
T.
Edlis
和
H.
Gael
Neeson，但他们承诺会把作品赠予芝加哥当代艺术博物馆（Museum
of
Contemporary
Art
in
Chicago）。
《兔子》（Rabbit）被视为当代艺术史上一件具有开创意义、又极富争议性的作品。之所以这么说可能要从
Jeff
Koons
的早期艺术生涯讲起。
1979
年，Jeff
Koons
还在
MoMA
做会员证销售员。他总爱穿得引人注意：一件波点衬衫配上一条充气领结。一些充气玩具动物也堆满了他的公寓，他把它们黏在镜子上，称之为艺术装置，其中也包括一只耳朵歪斜、嘴里衔着胡萝卜的充气兔子。它目前被美国知名慈善家
Eli
Broad
收藏，作品正式名称是“Inflatable
Flower
and
Bunny
(Tall
White,
Pink
Bunny)”。尽管这件作品带有这位艺术家标志性的拥抱平庸的创作态度，以戏谑的方式向杜尚致敬，但最初根本无人问津。
一年后，Jeff
Koons
到华尔街担任基金与股票经理人的工作，同时在纽约开设了个人工作室。他在华尔街干了
5
年，一度是团队里的销售明星；最喜欢销售棉花期货，因为“它轻盈、蓬松，你永远不会被它伤害”。与此同时，他在个人工作室里像
Andy
Warhol
那般以资本主义式的态度开展创作：雇佣数十名员工，生产线般的工作方式。
1983
年，他从华尔街辞职再次回归艺术界，于
2
年后的
5
月在纽约东村的一家小画廊中展出了“平衡”（Equilibrium）系列，探讨体育运动方面的成功如何推动了社会变革，特别是美国非裔族群的变革，其中就包括知名的《三颗球
50-50
水箱（Three
Ball
50:50
Tank）》。1986
年
7
月，他又在洛杉矶的
Daniel
Weinberg
Gallery
展示了“奢侈和堕落”（Luxury
and
Degradation）系列，首次在雕塑中运用了不锈钢元素，包括一列装满波旁威士忌的“吉姆梁火车”（jim
beam
train）。
同年
10
月，6
年前那只无人问津的充气兔子作为“雕塑”系列之一，以不锈钢雕塑的形态出现在纽约
Ileana
Sonnabend
的画廊里。这就是刚刚拍出
9110
万美元的《兔子》（Rabbit）。“雕塑”系列被认为是艺术家对不锈钢这种材料的进一步探索——使它既成为消除不平等的标志，也成为一种刻意带有瑕疵的财富象征。它同时也为
Jeff
Koons
之后创作的更为大众所知的作品《气球狗》、《气球花》等做了铺垫。
《纽约时报》艺评人罗伯尔塔史密斯（Roberta
Smith）当时评价这只兔子令人想起布朗库西（Brancusi）：“巨大的兔子，带着胡萝卜，曾用可充气塑料制造。如今的不锈钢版本的它则把布朗库西所宣扬的完美形态带入全新意境，尽管它好像把野兔变成了来历不明的外太空入侵者。”
惠特尼美国艺术博物馆
Scott
Rothkopf
在
2014
年的
Jeff
Koons
回顾展中也将《兔子》与布朗库西的作品并置展出。“它展示出一种难以置信的平衡，一方面它的细节栩栩如生，包括气球的褶皱和鼓鼓囊囊的感觉，一方面它又具有抽象性，面无表情、外层也没有涂漆。”
布朗库西（Brancusi）的作品
原
MoMA
策展人
Kirk
Varnedoe
曾对《名利场》回忆，他在纽约很少有过这样的体验——被一件物品直接“一击致命”。在《纽约客》的报道中，他形容“这件作品以一种令人震惊、不动声色的态度将各种各样的矛盾（包括艺术家本人、包括时代）熔入一块令人难忘的铁块中。”
当然也有相反的观点。评论家麦可．齐莫曼（Michael
Kimmelman）曾在《纽约时报》撰文指出
Jeff
Koons
的创作矫揉造作且廉价可笑。
Jeff
Koons
解释道：“‘雕像’系列代表了整个社会的面貌。一方面是路易十四，另一方面是鲍伯霍伯（Bob
Hope，美国知名喜剧演员）。如果把艺术品放在君主手里，它便会服从君主的意志，最终变成装饰品。如果放在大众手里，则会反映大众的自我意识，最终也会变成装饰品。如果放在杰夫昆斯手里，便会反映我的自我，最终变成装饰品。”
在创作《兔子》五年后，昆斯还曾向马修柯林斯（Matthew
Collings）解释说，他视作品为“领袖、演说家的象征，嘴边的胡萝卜象征自渎。我视波普艺术为一场大家可以参与其中的对话。艺术家让大众陶醉于一种自渎行为当中，而不是自我陶醉于艺术主题的自渎行为之中。”他还说，“它看似冷漠，其实对你也充满了兴趣。”
无论如何，5
月
15
日晚的拍卖对于艺术家本人来说都是个难得的好消息。Jeff
Koons
近两年陷入各种争论和批评。2016
年，其受前美国驻法大使
Jane
Hartley
邀请、为纪念
2015
年巴黎
Bataclan
音乐厅恐怖袭击案受害者而创作的《郁金香花束》（Bouquetof
Tulips），遭到
24
名法国文艺、政商界人士署名的公开抗议。
2017
年，由于对于其新创作的市场需求有所减少，他大幅缩减了工作室的规模。过去那些评价较好的重量级雕塑作品的成交价也在降低——过去
5
年其雕塑的最高拍卖价仅为
2280
万美元。
他还陷入抄袭指控：1988
年雕像作品《冬季事件（社会新闻）》被指抄袭法国女装品牌
Naf
Naf
1985
年的广告
“Fait
d’hiver”。在长达
4
年的诉讼后，Jeff
Koons
以及展出其作品的法国蓬皮杜艺术中心于去年底被判支付
13.5
万欧元赔偿金。
《郁金香花束》效果图，2017
上为
Jeff
Koons
1988
年雕像作品《冬季事件（社会新闻）》，下为
Naf
Naf
广告
“Jeff
Koons
本人、他的艺术以及他的职业生涯都有如此多奇特的、令人困惑的方面，很难找到一个合适方式去解读。”《纽约时报》艺评人罗伯尔塔史密斯（Roberta
Smith）说。
题图来自
佳士得官网
